| 奇女列传 10、雪峰神尼 by 青衿 |
黄易写的最失败的女子，莫过于慈航静斋的梵清惠和师妃暄师徒，他尽力想写好，让其做为一个正面角色得到应有的褒扬，但他写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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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妃暄空有洛神之美，精神思想却难以让人信服，引来网上骂声一片，“女间谍””“是非暄”之音至今不绝于耳。但大家是否注意到，这不是慈航静斋的问题，是作家大脑的弱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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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妃暄落到黄易笔下，真是比窦娥还冤。作者看待女性的眼光，直接反映在他作品中的女性形象里。也就是说：你喜欢欣赏什么类型的女子，那一类的女子你就写的好、写的妙。而黄易在女性观和古龙是一脉相承的，完全按照男性喜好来写。脱离男性理想的女子，在他的武侠江湖里，只能沦为跳梁小丑，根本不可能受读者喜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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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师妃暄是可以写好的，比如她耗费真力解救雷九指、在墙上写明辟尘妖道身份时替双龙把风，就十分可爱。问题是作者骨子里是大男人主义，却偏偏要在笔头上写她“潜心清修、追求天道”，最后只能写出个貌似清高的“四不象”。一面竭力矫饰“为拯救天下苍生”，一面不知不觉的贬低嘲讽，根本不可能像写婠婠那样天马行空，妙手偶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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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一向对道貌岸然的尼姑没什么好感，其实作家们也多没好感，比如古龙笔下的枯梅大师，华山掌门、高亚男的师父，青年时她刚烈到为不堕师门威名，“以大火燃起一锅沸油，从容将手探入油中”与敌人做赌，到老最终还是摆脱不了寂寞，参与蝙蝠公子一伙的阴谋，“也许只有瞎子才能打动一个垂暮女人的心，因为她认为只有瞎子对她才会动真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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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易另一本写得更甚，另一代慈航静斋的斋主言静庵为了要爱慕她的魔师庞斑退隐二十年，竟将徒弟靳冰云送给他做她的替身，庞斑后来更把她送给另一青年高手风行烈当妻子，借嫉妒之心冲破魔道玄关，看他对风行烈说：“我悟出‘以情制情’之法，首先破天荒钟情于一女，待情根深种后，才巧妙地安排她成为你的妻子，以激起对你的疯狂嫉恨，来练成‘种魔大法’。”（我的天，这些男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--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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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看了温瑞安笔下的雪峰师太，才扭转了我的看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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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瑞安对武侠的一大贡献就是唯美主义的文字，通过他的作品，我才知道原来女性之美是可以这样发掘并欣赏的，学会从不美丽的故事里挖掘美丽的感受。清惠和宋缺对民族问题的分歧，是我最感兴趣的恋爱段落之一，田中大神塑造的法兰吉丝这种自主独立的形象，是抱持着“写美女是增添男人光彩”态度的作家绝对写不出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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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象大师与雪峰神尼是温瑞安笔下死得最惨也最壮烈的一对男女， 一个是少林掌门，一个是恒山掌门，却彼此萌生了不可能有结果的情意；一个为了消解恒山派的恶规五刀穿心、十指齐削，一个舍身饥狮虎，尸骨无存，作者对二人，运用了先抑后扬的写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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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象是我所见过最可爱的和尚。可爱之处在于他不像以往金古笔下的少林大师，管他是善是恶，风范上总是一副高人派头，只有天象不是.他像一个凡人，痴嗔爱恨，无一可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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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开始天象是在争夺血河宝车时出场。一般来说，武侠小说里少林派和尚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让主角领教少林武功，做主角武学进境的垫脚石，这本书的主角方歌吟也不例外.他之前因为误会大闹少林寺，天象自然把他当做敌人对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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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暴躁激烈，“方歌吟啼笑皆非，万未想到名震武林的少林方丈，竟出口伤人的鲁莽之人”，他留胡子，“为了证明他如果能留头发，一定比谁都好看。”后来严苍茫有意激他，说：“你的胡子比我岛上养的那头猪的尾巴还难看！”把他气的够戗。然而他也坦白直爽，知道己方理亏立即认错，大概是少林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道歉而脸红的方丈。（1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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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峰神尼也是一样。桑小娥因误会跑到恒山要出家，方歌吟来追，她搬出恒山派“不许男子上山”的规矩，蛮横霸道，简直胜过灭绝师太。（峨眉也没这等劳什子的规矩） 方歌吟被迫答应接她二百招，她出手狠辣，一意要杀这个与她无仇怨的年轻人，可以说一点慈悲心也没有。只是最后招数已满时，那一剑没刺下去，还算有点宗师气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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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在武林浩劫中，这一对僧尼竟也摆脱不了情孽。最后群雄追击到恒山，敌人也预备在此地做最后决战，面对上一代不许男子上山的规矩，紧急关头，雪峰毅然为此惨烈受刑，也是为了结那一份无望的感情，“天象大师嘴角的血却不住流下，已染红了一地。”而后大魔头“倚天叟”击鼓，控制千万猛兽，向山上群雄猛扑，天象大师决心求死，“抢在大家之前，连连出击，毫不珍爱自己元气，如此耗损，不知吝惜，”最后葬身兽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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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凡人实在不明白僧尼那一套清规戒律，何必为了那些虚无飘渺的神佛克制真实的情感，真像仙子秦梦瑶那样为追求天道而“屏弃尘世一切、进入死关”还说得过去，但要是像圆性（袁紫衣）一般，明明抵制不住情爱诱惑，还逼自己“潜心皈佛”，何苦来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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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在想，仪琳和圆性有什么区别？我们喜欢仪琳，说她单纯可爱，只因为她根本没意识到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，在佛门戒律的捆绑下很满足，不像圆性那样意识到了却无力挣脱，所以我们读者看得也很愉快，称赞她心地无邪无欲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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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羽生笔下这种矛盾较少，比如《白发魔女传》里的慈慧师太，因为丈夫喜新厌旧而出家，后来丈夫回心转意，她就接受还俗了，连做道士的哥哥也为复合这一段姻缘而努力，并没有那种“一入佛门就断绝尘缘”的压力。最好玩的是《笑傲》里的不戒大师，把出家当成追求尼姑的方式，但我们不能希望天象与雪峰也能这样。做为一派掌门，他们的社会责任远胜常人，没法以个人为先，他们所选择的已经是最无负情义的结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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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从不相信什么修行转世，但我不由衷心祝愿，天象大师与雪峰神尼下辈子千万不要牵扯上什么佛道戒律，什么名门正派，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就好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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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外：有人评价《天龙》中的玄慈大师是最无情之人，做为掌门他死得其所，但做为一个父亲他应该受杖后和妻儿团聚，而不是一死，叶二娘为了他成了第二恶人，到头来虚竹还是失去了父母，他欠他们的丝毫没有补偿。但我想，玄慈不是无情，更重要的是，他是真正热爱他的宗教信仰，以佛法做为心灵的皈依，这种感情并不亚于男女恋爱。也许对他来说，尘世情愫是一时的，对佛祖的爱戴才是永久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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试想一下，假如此事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，叶二娘没有变坏，仍旧带着儿子在少林寺旁过活，那么玄慈大师又当如何呢？只能隔一段时日偷摸去看他们母子俩了。一颗心既无法屏弃对宗教的忠诚，又不能逃避对家人的责任，那他没有别的办法，只有这一生都夹在中间受煎熬。这是个死结，无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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